阿鸢

是你痴心妄想,想看那花年年开,日日开,永垂不败,热烈灿烂

【LPL】欢迎来到(十)

#大逃杀,春季后赛队伍


#时间线为春天常规赛刚刚结束,季后赛还未开始


观看愉快





十、


一条约莫几十米宽的河流从两山之间平静地淌过,河水并不算特别深,靠近岸边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圆石跟水荇,清澈的河水在渐渐偏斜的阳光里潺潺而过,泛出粼粼的动人波光。

唐焕烽在岸边扫视了一圈,实在是过分安静祥和,他闲来无事,打开聊天记录里那张简陋的ob视角地图,仔细查看了一番,啧啧称奇:“我才发现这边全是下路,owo怎么说?”

 

骆文俊在河边洗……裤子。他踩着一块凸出的大石头,低下去舀水,清澈透亮的河水从他指缝间漏了个干净,最后只剩稀薄的一层被他拿去擦拭自己长裤的泥巴。

刚刚两个人为了避开前方的JDG的下路双人组,特地绕了点远路。好消息是JDG的人应该已经直奔安全点,双方再也不用相见;坏消息是绕路的过程中骆文俊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一片路况本就泥泞,骆文俊满手跟满腿都糊上了一层带着轻微腐烂气味的湿泥。

擦是擦不干净的,骆文俊自暴自弃,干脆脱掉鞋袜,深一脚浅一脚站进了河里。河里的石子儿硌得脚心生疼,他龇牙咧嘴地去够那些相对平滑的大石头,同时回自己那一时兴起的AD:“说个鬼,早点去找A皇和sofm才是正经事。”

 

平时游戏走位要风骚,操作要敢搞,亮标要弱爆,但现在这个情形让骆文俊不太敢放肆。他抽到的洛的卡牌,带给他的是一种操纵风和羽毛的魔法,同时给了他移速的加成,非常符合游戏里灵活的设定,但也跟游戏一样没有太多战斗能力,而唐焕烽的烬又带一点狙击的特性,太容易成为靶子。

所以他一开始就没存着干一架的心思,只想尽快跟中野汇合,当发现JDG的下路双人组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绕开。

绕是绕开了,可喜可贺,但一脚踩滑摔到地里的时候也可以算是乐极生悲,如果不是最后反应过来操纵着风扶住了自己,骆文俊估计自己整个人都要成为泥人。他一边叹气,一边站在快半腰的水里把裤子搓到差不多干净,然后又龇牙咧嘴往岸边走,那些湿漉漉黏糊糊沾在腿上的布料也难受得狠,两厢折磨下,他简直恨不得把裤子脱下来。

 

“你好了吗?”唐焕烽看见他走上来,放下手中的通讯设备。

“再等我会儿,我晒会儿太阳。”骆文俊还是决定不脱裤子了。人要有忧患意识,万一等下出了什么事,紧急关头肯定来不及穿裤子,难道他要在山里裸奔?

唐焕烽应了声,干脆又去周围巡视了一圈。依旧是无事发生,他跑回来,躺在岸边的细石子堆里,有点昏昏欲睡。

 

结果没一会儿,骆文俊拖着半湿不干的裤子走过来把他摇醒,辅助手里指着河面,表情里全是惊讶的神情。

“我看见水里有人?”他的语气也是不太相信。

“哈?”唐焕烽跳起来。水里有人是什么操作,难道谁抽到了娜美这种卡变成了美人鱼?

这画面想想就太美……他顺着指过去的方向看,还真看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漂浮在水面。

“死了吧。”唐焕烽下判断。那个人形好像被岸边垂下的枝桠挂住了,停留在原地没有被继续冲走。于是一团模糊的形状在水面随着波纹起起伏伏,如果那真是个人的话,怎么也不像活着的样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试探着往前走了走,越走越近,越能看见这确实是一具尸体。男人的头埋在水里,茂盛的头发像水草一样招摇,裤筒被流水灌满,衣服却好像被钉在身上,只鼓出一些奇怪的包,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充了气又漏掉的玩具娃娃。

唐焕烽露出嫌弃的表情,明显不是很想再靠近了,骆文俊想了想,掌心升起白色的羽翼。

他试探性操纵着羽毛飞过去,卷起微弱的风息,那风像是他自己的手指一样灵活,解开了被挂住的衣襟,又旋转出更多的旋风,托着那个人慢慢漂浮起来。

“卧槽,你把死人弄过来干嘛?!”唐焕烽大叫起来。

“看看是谁。”骆文俊也是皱着眉。

 

昨天死亡的四个人里,有三个都身份清楚——两个是黎光维亲手干的,另一个推理一下,也能猜到是三组的梁家源。剩下一个莫名摔死的人,虽然没消息,但五组也都默认应该是失踪的李在元。

而今天,那个带来死亡的广播声还只响起来过一次,那次他们清清楚楚听见,死的人叫黄任行。

两个人检索了一通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太清楚这个黄任行是谁,但没事,进季后赛就那么些人,就算不清楚别人的大名,混个脸熟的关系还是有的。看看这个死的人长啥样,确定他是哪个队伍什么ID,比知道他的姓名更为重要。

 

羽毛卷着尸体,然后轻轻放下,骆文俊稍微凑近去看。蓬乱的发丝下是一张年轻且有一些婴儿肥的脸,微微被泡得有些发胀惨白,但基本上还是正常的模样,长得也确实眼熟,但跟“黄任行”那个名字一样,是一种隔靴搔痒、落不到实处的熟悉。

唐焕烽倒是想起来了,但他一时忘了游戏ID,只在那里叫着:“这不是那个,就是那个啥,那个……”

骆文俊满头问号:“哪个?”

唐焕烽拍了下大腿:“就是那个,啊,滔博的新上单啊。”

骆文俊随着这句话也想了起来,是那个也喜欢亮表情,打得非常出色,采访也很有梗的上单,但他的表情随即难看了一点。

“滔博的上单和辅助就在这一片吧,他就是刚刚的那个4-05?黄任行?”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之前看见他们微博下面有粉丝喊他叫大黄,我他妈脑子里只记得魏延了,谁知道他姓黄啊?!”

 

两个人确定了死者是第二轮游戏开始前还活着的黄任行,一时之间都有些难以言说,同情和惋惜的意味倒是淡得几乎品味不出来,危机感最甚。

这意味着不久前播报的那场击杀就发生在山上的某个位置。

唐焕烽和骆文俊一起往河水上游看去。当然是什么也看不见,水流在几个蜿蜒之后藏入更深更高的山里,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年轻的上单是在哪里、又是被谁杀掉了。

这种有危险藏在看不见的地方的感觉最可怕,骆文俊如芒在背,他掏出手机,找黎光维说了一下新的发现。

 

黎光维自然也听到了系统的播报,但他同样不知道黄任行是谁,于是之前四个人商讨一番之后就此作罢。这会儿看到来信,他侧身看一眼向涛,向涛知道他的意思,用自己的手机打开那张自制地图。既然知道战斗发生的大概位置,两个人看了看,给骆文俊发消息:“协助击杀的人是6开头的,BLG的人,看起来是lqs跟lwx干的。”

尸体飘在河里,也就是杀人的人在上游,往上只有一个BLG的人,也只有这两个人虽然被分到一处,却拥有两个不同开头的编号。

 

唐焕烽凑过来看了眼消息,“lwx?他的卡不会是VN吧,我看wayward胸前全是箭。”

骆文俊漫不经心点点头,并不太关心林炜翔抽到的卡是什么。他刚要收起手机,看见黎光维又发了消息过来。

“你们翻一翻,他身上有没有卡。”

“骚分母这么重口。”唐焕烽觉得恶心,推开一点,骆文俊没理他,回问:“卡有用了?”

昨天黎光维杀人之后拿到了两张属于别人的卡片,但却一直没能发现它们的用途。

黎光维回:“第二轮游戏开始就能用了,可以换一个技能,你们找一找,能找到最好。”

 

多一个技能,单单从英雄联盟的角度分析,属实是大加强。骆文俊来了精神,但自己上手还是有点惊悚,他只能再次动用自己的羽毛,一边摸一边念着对不起。

唐焕烽似笑非笑地:“人都死了,你说啥对不起,杀他的人都没说。”

骆文俊坚持:“不行不行,我这在偷别人遗产。”

 

他还真翻到了裤兜里的卡,大概是黄任行与人搏斗过程中就掉到了河里,或者杀他的人并不知道卡的用途,于是没有搜身就抛尸了。

那张蛮王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骆文俊把卡给唐焕烽,唐焕烽非常嫌弃这个死人身上摸出来的东西,连连摆手,骆文俊继续往他身前递:“你用啊,我是个辅助,拿来也没太多加成的。”

唐焕烽不答应:“那你先拿去水里洗一下。”

“还洗啥啊,漂了这么久,都要在水里泡烂了。”骆文俊懒得干,但这样唐焕烽也死活不接过卡片:“那你自己用了,辅助也可以拿点进攻技能啊,真可以,到时候我们配合一波。”

 

配合个鬼。

骆文俊心里默念一句。但看唐焕烽真的不想要,他自己试探着动了一个使用的念头,面前立刻浮现出一块漂浮着的光影屏幕,上面写着五个选项。

啊,明明也只有一天,但骆文俊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高科技或者高魔法。他非常淡定地上手,试着拖动每个选项。密密麻麻的字,哪怕他不是上单,也认出来这是蛮王的被动跟四个技能。

没想到黎光维说的换取一个技能这么简单直白,骆文俊本还以为会出现一个技能商店之类的东西,然后他可以把自己手里的卡卖掉换取金币,再去买其他东西。

 

他的目光毫不意外停留在了R技能的描述之上,碰了碰唐焕烽:“你真不要?这个给你挺好的。”

趁着唐焕烽看过来的时候,他继续解释:”我的洛太灵活了,蛮王这都是肉搏,有点怪,而且真有事的时候,我跑得倒是挺快的,你一个没位移的AD太僵硬了。”

唐焕烽的表情明显是心动了,对于他这种脆皮、开大还要架狙的AD来说,一个可以免疫伤害的技能可以保证他不会被刺客突死。

骆文俊瞧着他的表情,知道唐焕烽已经转变了心意,他带着一点顽皮的恶劣,直接把卡塞到了对方手心里:“给你。”

“owo!你大爷的!”唐焕烽气得直接弹射起来,但骆文俊的身形在洛的加持之下灵活飘逸,他拍下去的一巴掌落了空,唐焕烽更加不乐意,追着骆文俊,边跑边喊站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又不傻,我还站住。”骆文俊嘲笑唐焕烽的天真,两个人边叫嚷着,边沿着狭窄的石阶往上跑,忽然在更上方的转角处看见两个人影。

骆文俊下意识停住,唐焕烽没收住脚步,一下子撞上来,捂着鼻子连连骂娘。

 

居高临下的陈晨和朱骏岚也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们俩,看了一会儿,他们视线往下往后,瞧见了躺在岸上的那具尸体。

骆文俊也顺着他们的目光回头看过去。

场面一时非常一言难尽。

 

 

陈晨非常后悔,刚刚听见河下有点动静的时候,就应该拉着朱骏岚走开,而不是听他说可能有人打起来,要搞清楚一下附近有哪些人。

这会儿看见凶案现场跟凶手本人,人赃并获,该说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还是“救命啊杀人啦”?这两个选项在当下这个环境里都很离谱。

或者幽默一句,“举起手来我是警察”?

 

四个人之间弥漫着诡异的沉默,就在他以为不得不打起来的那瞬间,骆文俊回头,有点尴尬,又有点真诚地解释:“不是我们干的,我们只是从河里把他捞起来了。”

朱骏岚明显不太相信,他望向唐焕烽手里那张明显不属于AD和辅助的卡,漂亮的眼睛里透出锐利的光来。

唐焕烽还捂着鼻子,有点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看了看他们,又去碰骆文俊,问他是不是鼻子撞歪了,骆文俊表情诧异,但还是准备低头去看。

 

现在就是好时机。朱骏岚想,居高临下的优势,心态上面的优势,还有一个先手的优势。

陈晨发现了朱骏岚的意图,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在他掏出来自己的手里剑刺向前方的时候,陈晨下意识喊出来一声“小心!”。

 

喊完陈晨就意识到自己好像滥好人了,他有些懊恼。而朱骏岚果不其然刺空了。

残留下来的一片白色羽毛翩然落在杂乱的灌木丛里,而刚刚的下路双人组一瞬间没了踪影。朱骏岚有些难以置信,在昨天特意的练习之下,他的挥刺速度已经达到了非常快的水平,但遇到的敌人显然是速度上的另一个好手。

他有些不满地回头看陈晨,眼神里带着几分薄怒的嗔意。如果不是自己队友突然心慈手软的提醒,或许自己这一击可以得手。

但陈晨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反思自己,又再次喊出来了。

“小心fofo!”

 

这话像是提醒别人小心朱骏岚,但一发子弹破空而来,瞄准的也正是他。

朱骏岚迅速往后拉开距离躲过这发子弹,隐入迷雾之中。杀手失去了目标,于是下一发子弹冲着陈晨而去,陈晨早有提防,立刻借着钩索荡开,也躲过。

这两发子弹大约暴露了唐焕烽的位置,就这样短短的瞬间,他居然到达了对侧的河岸!陈晨和朱骏岚都不具有远程攻击的能力,两个人只能各自后退,隐没身影。

 

陈晨有些责怪朱骏岚的鲁莽,虽然看见属于WBG的两个人的时候,他也下意识觉得他们队伍疯子扎堆,现在轮到了下路双人组开杀。但看着对方两个人的神情,尸体身旁淋漓的水痕,骆文俊虽然湿润但已经快要晾干的裤子,再联想到已经过去蛮久的击杀播报,这一切信息联合起来,都指向死的人应该不是这俩人杀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缓和氛围,朱骏岚已经莽撞开团。陈晨跟他之间并没有什么默契,反而怀着最淳朴的想法,出声提醒了一句。

但好像也不能太过责怪朱骏岚,这个畸形的游戏,畸形的杀戮,所有人都会疯在这里的,或早或晚。

是不是他们杀了人并不重要,陈晨自省数秒,意识到出手其实并不需要理由。朱骏岚的做法应该才是这个游戏里正确的生存之道。

 

哎,世上没有后悔药。事已至此,现在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办。

WBG的AD不知道抽的什么卡,看起来像是烬,因为他射击的频率非常固定,每四发之后,都有一个较长的停顿,这个特征太过明显了。但陈晨想不明白那个辅助抽到了什么,因为对面射击的位置似乎一直在迅速变动,这不像是烬可以拥有的能力,可以这样带着AD到处跑的辅助是啥?巴德?锤石?都不太像。

陈晨自己抽到的是青钢影,如果能抓准对方的位置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反客为主的可能性,但他并不想冒险,也没做好杀人的准备。昨天他就已经尝过那种不得安宁的痛苦了,仿佛把人撂在油锅里煎熬。他想着,又一发子弹射在他身前的树干上,飞溅的木屑沾上他的衣襟。

 

算了吧,先走再说。

陈晨立刻有理由宽慰自己,往后退也是非常好的选择,平时赛场上调侃短手打长手,冷兵器打热兵器,游戏里确实能打,可这现实简直一碰就碎,哪里敢上啊!

那边好像也渐渐疲累,狙击的位置开始相对固定,射击的准头也变得更为离谱。这个角度,陈晨如果后撤,可以借着面前几棵树的遮挡迅速往上,穿行过上方的公路,就能没入丛林之中,想来对方应该也不会死追着不放。

他不知道朱骏岚在哪,躲避子弹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撤向不同的方向,现在也不太能大声呼喊,不然下一秒子弹就要倾泻而来。

算了,陈晨又想,他和朱骏岚之间的情谊绝对称不上生死之交,值得自己在毫无把握的危险里还一定要带上对方全身而退。况且另一方面,对方也是一个有能力的成年人,唐焕烽的射击水准实在寒碜,安全撤退并不是一件难事。

 

思定,他握住手里的钩索,瞧准后方的一处位置,在对面每四发子弹必然停顿的空隙里,快速荡开。

就他在掠往上方的同时,靠近河岸的灌木丛里,朱骏岚瘦弱的身体骤然绷起跳跃,迷雾短暂掩盖住他的身形,但陈晨可以看见他双手握着武器欺身而上。

并不强壮的男人此刻如同真正的刺客那样身姿矫健,他在河面涉水,快速地突进,灵活地腾挪,人影不时地消散在黑色的迷雾里,手中携着两柄手里剑,居然有几分小时候爱看的故事里,那般属于江湖侠客的飒沓。

枪声再次响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次的声音似乎略微不太一样。

 

“现在播报一条消息,8-03号选手击杀了6-02号选手朱骏岚。”

 

陈晨没走多远,便听到了那个冷酷的系统播报。

他怔愣一瞬,相似的播报带给他相似的愧疚感,这一切就好像昨天他在树林里瞧着黎光维杀死魏博涵的时候,但比起昨天汹涌得可以淹没他的情绪,今天那些把人揉捏的情绪却悄无声息淡了不少。

 

昨天确实是一场噩梦。

那时他刚刚在缠斗中把李在元推下了悬崖,他已经忘了是谁先动的手了,两个人各自说了些不同的语言,互相都不能理解,曾经那些不足为道的文化差异此刻如同天堑,让双方都把彼此划到“同类”的对立面。

陈晨莫名其妙想到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深知道这句话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可互相对着无法交流的昔日同事,他跟李在元都浮现起警惕的神色。

那警惕的神色一分分蜕变,露出里面赤裸的决然和杀意。

 

到底是谁先动的手?陈晨想不清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头痛欲裂。他只记得自己的腿根先在混战里被刺了一镖,但青钢影赋予他灵活的体术,尽管没有生长出被兵器改造过后的躯体,但在这场战斗的末尾,李在元背靠着悬崖,一瞬失察,被他横腿扫了下去。

那瞬间对方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来得及转变为愤怒或者恐惧,灰色且漫无边际的天空里,李在元就那样往后坠落下去,像一根飘零的羽毛。风依然在呼号,落井下石一般一拥而上,把他卷得更远,坠得更深。

 

陈晨在冷风里被冻僵了面庞,他刻意不去想这样摔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几乎是茫然无措地往回跑。他想找到自己的队友,想看见活着的人,想去拥抱一下魏博涵。

然后在挂着冰凌的苍翠松叶下,他看见黎光维手起刀落,抽离的时候,血液从魏博涵的胸口喷溅而出,那么热烈,像是冰冷冬日里盛放的烟火。

 

为什么,黎光维会出现在这里?

刚刚这个问题他是不是想过?

对,想过,李在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都是五组的?他们是一起来的?

黎光维发现李在元已经死了吗?

他是在为队友报仇吗?

 

纷乱的思绪狠狠塞进陈晨的脑子里,把他搅弄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他知道自己应该走,但脚步却被钉在地上一样挪动不了分毫,各种陌生的情感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像是酒精一样麻痹了他作为人的知觉。直到黎光维搜刮一番,带伤离开,他又在风雪中立了许久,才渐渐清醒过来。

魏博涵的尸体就倒在风雪里,他却不敢去看,他已经失去了最后和自己打野拥抱的机会。愧疚和哀痛从那些混乱里面占据上风,泪水终于从这一刻醒来,纷纷跳上他的面庞,而他却越退越远,逃避一般不去看那具尸体,就好像这样可以扭转已经发生的事实。

尽管后来抵达的朱骏岚和刘青松把他从那种混沌的罪恶感里拽回了实地,可某种阴暗的东西已经如同附骨之疽,悄悄种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在身边还有队友的时候,靠着那些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拼命压抑自己濒临崩坏的情绪,可朱骏岚却先一步崩溃了。

想来他应该可以理解朱骏岚的愤怒的,因为他也是靠着运气活下来的那个人。靠运气活下来的人不过是让别人做了自己的替死鬼。猎人满载而归,欣喜离开,其他的羊群又多活了一天,于是也弹冠相庆。

看起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happy end。

 

可总会有羊觉得愤怒啊,为什么,为什么猎物是我的朋友?为什么其他羊活着,那么理所当然?为什么猎人要出现,把他们逼到无路可退?!

带着那样的愤怒,朱骏岚选择了挥刀向前,而非后撤。可陈晨已经后撤过一次了,这一次他内心的触动好像浅了很多,只有某个很小很小的角落,那么轻微地酸涩了一下。而其他的盛大广场里,都在欢歌载舞迎接又一次的死里逃生。

 

 

唐焕烽瞧着面前不远处躺倒的尸体,血液正争先恐后从弹孔里流出来,浸润了身下的泥土,这回感到不适的倒是骆文俊了,他瞧着粘稠鲜红的液体沾在灌木的枝叶上,胃里泛起恶心感,又强行压下去,别开了眼睛。

 

他们是故意停下的。

刚刚且退且战的时候,BLG的中上蛰伏得太好,根本找不到人,骆文俊提出可以趁机溜掉,唐焕烽却不乐意,他难得小声,却也语气急促,说,对面是刺客跟上单!还主动出手!放他们走,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骆文俊沉默应允。但唐焕烽的枪法依然打不中任何人,他们干脆决定钓鱼执法,把莲花陷阱一路铺陈过来,然后落在一个易守难攻的高位,毫不吝啬地乱射子弹,仿佛一个靶子一样,在说快来。

然后充满攻击性的朱骏岚就上了钩,一切如同剧本写好的那样水到渠成。

 

两个人没有贸然上前查看,虽然播报声宣布了朱骏岚的死亡,但他们有些害怕陈晨还潜伏在附近。等待了许久,骆文俊感觉没有那种恶心感了,唐焕烽也有点蹲累了,他瞧着骆文俊惨白的面色,表情带一点嘲笑地摇头,说的话却很好听,“我去吧,你注意随时捞我。”

骆文俊点点头,于是唐焕烽先把蛮王的R技能学会,然后小心翼翼出去。

没有任何动静,唐焕烽皱着眉折下一根树枝,在死人身上拨弄了几下,他想到可以换取技能的卡片,但鲜血横流的尸体让他没有任何动手的欲望,犹豫再三,他回头看了看在视察周围情况的骆文俊,到底撇了撇嘴,认了命。等艰难地用树枝从朱骏岚的胸前挑出那张硬质卡片,唐焕烽终于松了口气,他提起来没有沾染血迹的那一个角落,走过去报复性地甩给骆文俊:“一人一个,这个归你。”

骆文俊正在看手机,没有太大的反应,唐焕烽行动失败,但也很快转移注意力,凑过去看屏幕:“sofm听到了播报了?噢?shy也给你发消息了,他是跟谁一起来着,跟rookie是吗?他怎么不给我发?”

骆文俊飞快回消息:“不是说了问了你你没反应吗,又来问我,怕你死了。”

唐焕烽笑:“我笑了,我怎么可能这么弱鸡,让我看看,还真是,我都没注意。”

 

两个人都低着头回话,骆文俊忽然开口:“对哦,sofm问我,为什么我没有协杀,他刚刚还以为我们俩走散了。”

唐焕烽一边敲字,一边复读机一样重复道:“对哦!你为什么没有协杀。”

平铺直述的语气让骆文俊满心都是“我有六个点想说”,眼看AD靠不住,只能自己想办法:“因为后面你开枪的时候我啥也没干吗?”

 

没办法,过程实在太顺利,朱骏岚那么恰好踩上陷阱,唐焕烽那么恰好手感爆棚,两发子弹为这场钓鱼执法完美谢幕。骆文俊严阵以待,提心吊胆,结果只起了个眼神助攻的效果。

“没事~就一分,这一分我们不要了!”唐焕烽非常大气。

骆文俊低头把自己的猜测发了过去,再次跟队友们互相通气,才把手机收好。

唐焕烽有点惆怅:“还得要多久啊,sofm说来接我们了,我有点饿。”

骆文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是搞到吃的了吗,别急,这边应该暂时安全了,等我们汇合就算成功。”

 

太阳已经渐渐有哑火的架势,手臂上的倒计时只剩下67个小时。唐焕烽长长叹气,又想对骆文俊动手动脚,骆文俊瞅准AD要发疯了,毫不费力躲开。

“啊!欧!恩!”唐焕烽大喊着,几乎已经要忘了疲累跟饥饿,又开始了你追我赶的幼稚园游戏。

“安静!小声点!”骆文俊连忙做出噤声的动作,他不想又来一次刚刚的剧情了。

那些刚刚杀了人的奇怪愁绪,也在这奔跑起来的风里,被吹散得一干二净。

 

上山的路不比平地好走,两个人跑了一段停下来,都有点微微带喘。

“等下。”骆文俊突然看见什么,他走进一点,靠近一处草丛,看见了略微有些凝固的血块。顺着这片草丛看过去,淅沥的血迹一路往前延伸,然后穿过这片蜿蜒的公路,往下落去。

他抬眼去看唐焕烽。不知道这里是又发生了新的冲突,还是刚刚杀掉黄任行的人经过了这里,留下了受伤的痕迹。

指示牌的方向很明确,从那边往下,是二组的安全点。

 

唐焕烽突然兴奋起来:“去看看。”

骆文俊不干:“看啥啊。”

“受伤了,你还怕?”唐焕烽理直气壮。

“你想干啥?”骆文俊开始查询AD精神状态。

“进场收割啊。”唐焕烽举起一只手,像是想要跟他击掌。

“?”问号不能说出来,但可以通过表情传达,骆文俊满脸都是这个意思,手却不受控制先来了个击掌起誓。

“走!”唐焕烽顺势抓住他的手。

 

骆文俊如果实在是不想,他也不能这样轻易被唐焕烽抓着跑。

事实上,他不觉得自己会陷入危险,唐焕烽带着蛮王的大招,自己则窃取了阿卡丽的迷雾,想留或者想走,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毫无难度。对方可能是JDG的中野,或者下路,或者其他二组的人,这都不重要。他们受了伤,会沿路留下血迹,就说明这伤势绝对不轻。

无论怎么说,自己这方都算是胜券在握,游刃有余。

他看向唐焕烽有些过于兴奋的侧脸,知道对方满脑子想着收割残血。那就是要继续杀人?杀人这两个字,到底还是沉重了一点,可黎光维早在昨天就做到了,并且以此赚取积分,帮他们全组拿到了第一的位次,还获得了几乎作弊性质的奖励。

如果迟早都是你死我活的境地,那么当然是要自己活下去吧。骆文俊还是没有想得太清楚,但现实也没有给他们想清楚的时间了,所有人都被驱赶着,跟着规则走下去。

 

其实骆文俊经常这么干,就像打职业的时候他在游戏里的操作,看见人就上去骚一下,也没想清楚视野盲区里有没有其他人;手里有开人的技能就要用,开到人了可能才发现噢没兄弟打不过;获胜的时候亮一个充满嘲讽的标,也没去想这会带来怎样的舆论风波。

他场内场外、时时刻刻都是先操作。无论最终奏效还是不奏效,他都是先做再想的。甚至事后也不一定想清楚过当时的用意。

 

日色西斜,橙光昏昏,时间已经悄悄流逝。骆文俊干脆再次借起洛的力量,他嘱咐唐焕烽握住自己的肩膀,羽毛卷起的风刃丝毫不伤害他们,反而带起疾风一般的速度,让两个人的行动快得惊人。

 

 

 

 

tbc




ps:

朱骏岚——阿卡丽——6-02

陈晨——青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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